自孩子离世之后，苏清漪一直睡不安稳。

半夜她被一声细小的动静吵醒后，睁眼便看见萧襄容的猫在檀木桌上抓荷包玩。

荷包被抓得稀碎，里面的头发也掉了出来。

瞬间，苏清漪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是她孩儿初生的胎发，是他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

“走开！”

她怒吼一声，闪身将荷包拽了回来。

随后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将头发归拢后塞了回去。

猫的尖叫声引来了萧襄容。

她心疼地抱起猫：

“漪姐姐！你心中有不满，冲我来便是，不要虐待它！”

“而且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就不能有点善心吗？”

紧随而来的萧玄渊微微皱眉，见猫没事，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苏清漪，话里满是失望：

“一个香囊也要计较吗？”

苏清漪心头一痛。

他似乎早已忘了，雪团儿抓破的香囊里，装着孩子的胎发。

曾经，他亲手为这缕发系上红绳，祝孩子福寿绵长。

她将整理好的荷包放入妆奁中，后看向了二人。

萧襄容站在他身旁，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长袍，显然是男子的款式，依稀能看到内里鹅黄色的小衣。

长袍熟悉的纹路映入眼帘，这是她为贺萧玄渊升迁，一针一线缝制。

萧襄容被她的目光刺到，连忙捂住胸口，躲在萧玄渊身后：

“姐姐千万不要误会，刚刚我看流星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兄长才将衣服借给我穿。”

“你介意的话，我现在换掉！”

说着，萧襄容就要往外去，但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

萧玄渊连忙扯住她，面露不虞：

“不必。”

萧襄容为难地看向苏清漪：

“可是姐姐不高兴了。”

“苏清漪，你心眼就这么小？”

“容儿是我妹妹，她落水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得风寒？”

苏清漪目光扫过萧玄渊那略带怒气的脸，怒得攥紧了掌心。

明明她一言未出，但萧襄容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将错推到她头上。

她不禁反问：“是我让她落水的吗？”

“湖离我的院子这么近，难道不可以让人来我这取衣服？”

萧玄渊面色一沉。

萧襄容的抽泣声打破了尴尬：

“是我不该在桃花林里乱走，不然就不会落水了。”

桃花林？

苏清漪身形一颤。

那是年少时，萧玄渊与她定情的地方。

曾经，他红着脸在桃树下许诺，每年都要陪她来看流星。

成婚后，她在那棵桃树上挂满了祝福他的红绸。

并一直想邀他去看这个惊喜。

可整整三年里，他总以公务繁忙推脱。

她还以为他真是抽不出时间。

原来，只是不想为她花时间。

苏清漪死死咬住唇，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

萧玄渊下意识去看苏清漪，生怕她又要争执不休，百般纠缠。

一想到她揪着一点点小事不放，他就烦躁。

可这一次，她却意外的平静。

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种反常，让萧玄渊心里那股躁意越发汹涌。

萧襄容见他面色难看，顺势开口：

“漪姐姐，你最擅药理，能否替我熬一碗驱寒汤？”

“我落水受寒太难受了。”

苏清漪立马拒绝：“我为何要伺候你？”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她委屈地看向萧玄渊，“漪姐姐是不是还在因为昨日的事生气？”

萧玄渊看着她哭红的眼，温声安慰：

“你本就没错。”

当他转而看向苏清漪时，那温和的神情便带了一丝冷意。

他将她一路拉去膳房，将她按在桌边，他离她很近：

“容儿已经道歉了，你别和她赌气好不好？”

“一碗汤药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萧玄渊温热的气息撒在她面庞，让她想起了他醉酒那日。

那时，他也是这般将她抵在书案边，灼热气息烫得她浑身一颤。

她当时心如擂鼓，以为他终于肯回头看看她时。

他却缱绻呢喃：“容儿……”

那句话一出，她心里那点微弱的期盼也没了。

她冷声重复，推开他就要走：“我没义务伺候她。”

萧玄渊在她耳边冷笑着出声，语调冷硬至极：

“我找到了你父亲丢失的遗物。”

“想要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

苏清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竟为了萧襄容的一碗汤药，用她父亲的遗物来威胁她！

从前他曾在她父亲面前郑重许诺，会用一生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原来真心瞬息万变，哪怕是亲口说出的诺言，也能反手打破。

苏清漪脊背一弯，整个人佝偻着，再没了往日的神采。

片刻后，她干涩沙哑地应下。

这时，门外传来萧襄容的呼唤。

他仓促离去，只丢下一句：

“知道了就动作快点，别让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