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阿妤，你为何不能再等等我……”

轿子颠簸，苏怀妤把帕子都绞烂了，都不敢去看跪在雨地里的少年。

收回思绪。

她看着赵内监，笑容惨然：“能为先帝殉葬，是苏家之幸。”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的高大身影罩住了她。

赵内监欠身行礼：“顾相。”

顾辞时周身倨傲矜贵，手里拿着两卷圣旨，墨色在他深眸中翻涌。

面容阴冷，压着冰碴宣读了旨意——

【七日后，先皇入皇陵，我苏氏之女苏怀妤皆愿一同殉葬。】

“太妃与先帝情深意笃，此去可与先帝泉下相聚，再续前缘。先帝亦可含笑九泉。”

他那般的漠然像是钉子刺穿她的心脏，曾经一双盛满爱意的眸此刻竟也只剩憎恶。

“妤太妃，天命已定，你那些翻云覆雨的智计，是时候收敛了。”

苏怀妤接过圣旨，嗓音喑哑：“陛下之死，奴家哀痛万分，能入皇陵继续伺候陛下，死亦无悔。”

顾辞时直接走了。

苏怀妤凝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一身华贵，唯有衣衫下那双靴子陈旧破烂。

那是她十五岁送他的生辰礼，他视如珍宝舍不得穿。

那时她笑着和他保证：“穿烂我便再给你绣。”

她是真的做到了。

她的殿内仓房，堆满的都是她绣的鞋。

只是她没能送出去，也不能送出去。

苏怀妤瞥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攥着的另一道尚未送出圣旨。

她问向一旁的赵内监：“大监可知，可还有其他妃嫔也跟我一般，要给先皇殉葬？”

赵内监注意到她眸光，轻声回禀道：“回太妃，殉葬的只有您一位，顾相手中握的是他亲自求来的赐婚旨意。”

“赐婚？他帮谁讨要的？”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出了口便觉得不妥，可已然来不及。

就听赵内监字字诛心：“他要娶的，是您的幼妹，苏雪芙。”

苏怀妤喉咙蓦地发紧。

其实最初选中入宫的，是她的幼妹苏雪芙。

可爹娘不愿幼妹受苦。

于是他们对苏怀妤晓之以情：“陛下病体垂危，时日无多，怀妤你怜惜怜惜妹妹，你去好不好？”

“圣意难违，我们苏家不能抗旨不遵啊。”

君要臣死尚且得死，生身父母要她跳火坑，她没有不跳的道理。

入宫那天，苏怀妤便已下定决心，此生再无来处。

顾辞时恨苏怀妤，也恨苏家，他娶苏雪芙定然只为报复。

可无论如何，幼妹无辜。

苏怀妤攥紧手心，拔腿追上，在冷殿门口叫住了顾辞时：“顾相。”

他回眸，满脸冷然。

和两年前她入宫时，他冷然看着她出嫁的样子如出一辙。

苏怀妤将头低了又低，喉间堵涌，艰涩开言：“顾相，若你娶雪芙是为报复我，还请你放过她。”

他冷声讽笑没忍住失言：“苏怀妤，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本相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