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中，沈之晏的护卫将苏渺渺团团围住。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谁都不许动她。”

他脚旁的宋怜月死死拽住龙袍衣角，泪如雨下。

“陛下，你今日若再放过她，臣妾就撞死在这柱子上！”

沈之晏不语，宋怜月仰起苍白的脸，泣血般冲他哭诉：“陛下，难道臣妾还比不过一个疯妇？”

沈之晏闻言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看向苏渺渺的眸中只剩决绝。

“她自然比不得你。”

“苏渺渺，你太让朕失望了。”

“你屡次罔顾礼法，以下犯上，今日朕便赐你休书一封，成全你要的断个干净。”

苏渺渺笑了。

为自己求仁得仁而感到开心地笑了。

抽泣的宋怜月磨墨，沈之晏亲笔写下休书递来苏渺渺面前。

休书两字张开血盆大口，把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咬了稀烂。

苏渺渺噙着极轻的微笑从他手中接过。

这对沈之晏来说，也许不过一纸黑字白纸。

可于她苏渺渺而言，这一纸有大意味。

意味着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宇宙洪荒，后世前尘，她与他沈之晏的缘分纠缠都尽数斩断，再不会遇见。

哪怕只是人群中一个回眸，都不会再有。

苏渺渺捏紧了休书，头也不回离开了未央宫。

行到四下无人处，沈之晏突然从身后追来，他攥住了苏渺渺的手腕。

“渺渺。”

这一次苏渺渺没有忙着挣开他，冷眼看他自以为是的深情。

幽若宫灯下，沈之晏俊美的侧颜不再冷硬，锐利的那双深眸盛满乞求。

他痛心至极地凝着苏渺渺，西子捧心般忍着剧痛向她解释：“渺渺，此封休书，不是朕的本意。”

“等朕，再过些时日，朕定给你个交代。”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小心翼翼的神情，与苏渺渺俩洞房花烛夜时，他许她一生一世时如出一辙。

苏渺渺盈盈一笑，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的交代，对苏渺渺一个将要升仙的修道者，并不需要。

这一次她没有再对他恶言相向。

苏渺渺甚至对他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释怀般松开苏渺渺手，意味深长给她说：“渺渺，等朕，你一定等朕。”

话落，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宋怜月。

“不等了。”苏渺渺轻声，“我都不要你了，也不可能等你了。”

毕竟成仙之后，七情六欲都将统统被苏渺渺舍弃。

沈之晏所谓的深情也不例外。

苏渺渺没再去寻她那颗西海鲛珠，属于她的不用寻，自会有机缘出现在她眼前。

苏渺渺只静待离开，两日后的冬至便是她的飞升之日。

日子平静，沈之晏再也没来找苏渺渺。

听说他在为宋怜月兴修一座比未央宫更大更豪华的宫殿。

左右不过囚人之地，再豪华的鸟笼也比不过自由天空。

当夜，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雪席卷了大周北境。

大雪压垮了无数民房，百姓哀鸿遍野。

钦天监夜观天象后，惶恐地上奏。

称此灾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需要以活人献祭，才能平息上苍震怒，护佑大周。

于是，原本筹备的冬至祭典，一夜之间便被紧急改为了祭天大典。

消息传出后，宫中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献祭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但很快，他们就松下了一口气。

因为献祭的人确定了，是苏渺渺。

早就看苏渺渺不顺眼的多位大臣与宋丞相联名上奏沈之晏，言之凿凿她是妖妃现世，身负戾气，冲撞国运。

苏渺渺只觉得这些凡人实在可笑。

若她不祥，凭他们本事怎么能轻而易举找到流落民间的沈之晏。

若她不祥，曾穷困潦倒恶疾缠身的沈之晏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

然而那些都不重要了，过去了的都不重要。

沈之晏应了他们，下了早朝后，直奔苏渺渺的冷宫。

他执苏渺渺手，语气里夹着颤：“渺渺，要委屈你了，朕只是做做样子，你放心，不会伤着你的。”

“等过了这劫，我们就真正的重新开始，朕为你换一个新身份再接你回来。你能相信朕吗？”

苏渺渺没闹也没吵，冲他一笑：“我相信。”

沈之晏要她祭天，那就祭天吧。

毕竟，这怎么不算她名正言顺的归天之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