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周女士吗？关于您申请的两百万个人经营贷款，我们想和您核实一下信息。”

我看着婆婆那张胜券在握的脸，笑着对电话说：“我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月薪五千，你们确定要贷给她？”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愣住了，几秒的静默后，是公式化的礼貌回应。

“好的，周女士，情况我们了解了，打扰您了。”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沙发上。

客厅里那台老旧的空调还在嗡嗡作响，吹出的风带着一股陈腐的味道，可这点声响却丝毫无法掩盖此刻的死寂。

空气像是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悬停在半空，紧张地观察着这场无声的对峙。

我婆婆刘芬脸上的得意笑容还僵在嘴角，那份炫耀的红晕迅速褪去，转为一种缺血的惨白。

她手里的红色房产证复印件，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几秒后，那惨白又被怒火烧成了猪肝色。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我，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怨毒。

“周悦！”

一声尖利的嘶吼划破了客厅的平静。

“你这个白眼狼！你安的什么心！”

刘芬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到我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

“我们家养你三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眼看着晓晓就要有好日子过了，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我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妈。”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我的身份证，怎么会在你那里？”

“它又怎么会，自己跑去银行申请了两百万贷款？”

刘芬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但她毕竟是长年战斗在邻里八卦和家庭斗争第一线的老将。

仅仅一秒的语塞后，她立刻切换了战术。

“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你自己弄丢了，被别人捡了去！”

她嘴硬着，眼神却飘忽不定。

“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晓晓的未来！”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打自己的大腿，干嚎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眼看就要当老板娘了，就被这个黑心肝的嫂子给搅黄了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一边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我，似乎在期待我像往常一样，惊慌失措地去扶她，去妥协。

我没有动。

我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个人的表演，心里一片冰原。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林伟下班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母亲，和站在一旁冷若冰霜的我，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房产证复印件。

“这是怎么了？”他丢下公文包，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不解。

刘芬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她儿子怀里，哭声瞬间拔高了八度。

“儿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妈就要被你媳妇逼死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颠倒黑白。

“我看中一个商铺，想给晓晓买下来，让她做点小生意，以后也有个依靠。”

“谁知道你这个好媳妇，她不同意，还偷偷给银行打电话，把我们的贷款给搅黄了！”

“她就是见不得我们林家好，她就是想让晓晓一辈子没出息啊！”

林伟抱着他妈，听着这番哭诉，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有问我一句事情的经过。

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抬起头，用一种全然责备的目光看着我。

“周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妈和我妹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指责，像一把钝刀，在我本已麻木的心上来回拉扯。

“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

他此刻正抱着那个偷我证件的刽子手，反过来质问我这个受害者为什么不够大度。

我心里最后一丝温度，随着他这句话，彻底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始终是个外人。

我没有像刘芬那样歇斯底里地争吵。

我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林伟，她偷了我的身份证去贷款。”

“这是犯法的。”

林伟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什么偷不偷的，一家人说得这么难听！”

“妈用一下你的身份证怎么了？她还能卖了你不成？”

“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吗？”

用一下。

说得真轻巧。

那可是两百万的贷款，不是两百块。

在他眼里，他母亲的任何行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而我的任何反抗，都是小题大做，都是绝情。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也彻底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永远没有道理可讲。

有的，只是他们一家三口牢不可破的利益同盟，和对我这个“搭伙伙伴”无休止的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