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H9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主路。

变幻的灯光从前挡风玻璃透进来，飞速划过。

专心开车的男人，不苟言笑，气场依然冷肃。

骨相优越的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安静的车厢里，很轻的音乐声，优美的旋律。

《All of me》。

温昭雨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放在身前，抱着背包，后背挺的笔直。

一周前，他还是别人热议八卦的对象，遥不可及的大领导。

一周后，她坐在他车里，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学校。

狭小的空间，冷冽的男人气息和他的人一样强势。

无处不在。

男人明明在目不斜视开车，却仿佛窥透了她的感受。

“紧张？”

温昭雨违心回应：“没有。”

男人忽然侧头，投来凌厉一瞥：“没说实话。”

浓黑的夜色融进那双水润的眸子里。

避无可避，不如实话实说：“您是大领导，一点都不紧张不可能。”

男人没说话，微不可闻的动了动唇角。

红灯，车子停下，自动熄火。

车厢越发安静。

英文歌自动切换了下一首，旋律很轻盈。

宋予衡微微转头，暗色的车厢里，面孔不甚清晰，唯有漆黑的瞳孔深邃，跳跃着窗外璀璨的灯火。

“今晚，谢谢你。”

温昭雨以为他说的是上课。

“不客气，您付了费，应该做的。”

他转过去，侧脸半明半暗：“看得出来，橙橙很喜欢你。”

温昭雨说：“橙橙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

窗外一抹明亮的光色划过，眼底冷锐尽退。

“当初为什么选择念这个专业？是家里人的建议？”

还真不是，她是瞒着家里人自己填报的。

当年高中，她曾是个热血少女，有很高大上的理想。

想做舰艇材料，做导弹用材料。

想做子弹打不穿，火药炸不开的材料。

进了学校，真接触了这个专业，才知道理想过于天真。

材料行业细分方向很多，有些领域已经很成熟。

而有些行业犹如未开垦的土地，凭现在的水平，凭一己之力，别说开花结果，连第一步松土都做不到。

这些自然没办法和领导探讨。

“不是家里人，是我自己想学。”

一个小姑娘非调剂，主动选这个专业，一定有原因。

他不追问，开口：“当年，我之所以选这个专业，是想做重器的。”

温昭雨默默的眼睛亮了。

余光偷瞄，原来高冷威严的大领导也曾经那么接地气。

青涩岁月，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

同款经历，瞬间将距离拉近几分，温昭雨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微微动了动腿，身体放松，后背僵的太久，微酸。

宋予衡察觉她的动作，微微侧头。

她赶紧保持安静。

关注点仍然在刚才那个话题：

“这个行业大分支多，细分领域多，可做的事情更多，有理想是好的，但不可能什么都做，一定要选好方向深耕深挖。”

他的建议与她的想法不约而同，涉及专业相关，温昭雨变得健谈。

“您说得对，而且有些领域技术很成熟，有些领域刚刚起步，有待去突破。”

宋予衡微微侧头：“研究生选这个研发方向，是基于什么考虑？”

“苏院长是一位很好的导师，专注学术，科研成果很多，我一直都想做他的学生。”

“据我所知，苏院长的课题研究，不止这一个方向。”

“是的，在成熟领域相对安全，选的人多，不缺我这份力量，未知的领域总要有人去尝试。”

宋予衡忽然侧头看她，一片斑斓的霓虹从她脸上划过。

“喜欢冒险？”

温昭雨没否认，口吻很认真：“我想在有条件的年纪，挑战一下。”

车窗外夜色朦胧。

宋予衡无声勾了勾唇角。

他没看错人，抗压能力不错。

“方向选的不错，新能源材料目前大部分依赖进口，急需突破技术瓶颈，不算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但机会很大。”

温昭雨不掩饰自己的抱负：“读研的三年，我是想要拿发明专利的，科研成果要找机会转化落地，真正落到实际应用中。”

“转化落地……”

宋予衡重复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车里安静了几分钟，沉稳的声线再次响起：“我很期待看到你未来的研究成果。”

车子驶入离学校不远的那条路，车流明显减少。

宋予衡并未提速，依然以刚才的速度行驶。

一个小时后，车子来到江大校园门口。

温昭雨开口：“我可以自己走进去。”

口吻不容反驳：“送你进去。”

车子直接开到可以进车的那个校门，拦车竿自动抬起。

温昭雨忽然想起上次离开时，程哲让人录入了他的车牌号。

汽车驶入校园，在五号宿舍楼外面停下。

温昭雨松了安全带：“谢谢宋厅。”

对方没应声，刚要拉开车门。

“温昭雨。”

她回头，宿舍楼前灯光明亮，透过车窗照在他冷硬的面孔上，黑睫投下暗影。

“以后家教课能不能改成一个半小时？”

温昭雨根据以往的经验，合理建议：“小孩子的专注力没那么持久，时间太长效果并不好。”

或许是提到了孩子，他的声音低沉中多了几分温润：

“一小时上课不变，半个小时陪橙橙吃饭，她挑食，今晚你在，是她吃的最好的一次。”

课程马上全部结束，论文搞好了，只剩应对答辩。

短期工作开始前，时间没问题。

“改成六点到七点半？还是五点半到七点？”

“六点到七点半。”

“好。”

她拉开车门下车，红旗车掉头离开。

刚走进宿舍楼大门，一左一右两只胳膊同时多了两只手。

她被架在中间。

梁琪先开口：“我们可都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谁送你回来的？”

温昭雨没敢告诉她们给宋橙做家教的事。

“我做家教的家长，时间太晚，顺路把我送回来了。”

董菁有点纳闷：“学校不是不让外来车辆进校园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梁琪说：“是不是有权有势的那种家庭？”

庆幸她们没看清车标，温昭雨生平第一次撒谎：“不是，找保安登记了。”

董菁信了，搂着她的肩膀笑：“保安一看我们家昭雨这么漂亮，岂有不放行之理？”

三人往楼上走，温昭雨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冲两人嘘了一声，接听。

“你好。”

“你好，温昭雨，我是顾博言。”

“你好，顾总。”

电话那头，顾博言带着明显的笑意：“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

“没有，自习刚结束。”

“那天说周末约你来GR参观，跟你确定一下时间。”

“周日我有安排，周六可以。”

“那就周六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我打车过去很方便。”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诚：

“我是在国外读的书，但一直很喜欢江大，给我个去校园走走，弥补遗憾的机会。”

她再拒绝，显得不近人情了。

“顾总，我带我的两个室友一起过去。”

手机里静了两秒，传来顾博言的声音：“可以。”

温昭雨又问：“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顾博言说：“什么都不用准备。”

“好的，周六见。”

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这会电话结束，也到了宿舍。

开门，关门，四只手把她按坐在凳子上。

两双眼睛同款惊讶：“什么情况？要去哪？”

温昭雨一脸淡定：“GR公司参观，去不去？”

两人异口同声：“去，当然去，这么好的机会。”

梁琪盯着温昭雨，若有所思：“昭雨，你发大了，GR居然给你开绿灯。”

董菁后知后觉：“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那天颁奖的大顾总，还是小顾总？”

温昭雨说：“小顾总。”

梁琪似乎在回想当天：“和宋厅比，是差了点意思，但家世好，又是老板，钱比他多。”

董菁眼神里透着八卦神色：“他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有没有意思，她不知道。

那天餐桌上不咸不淡的玩笑，不过是调节气氛。

带上室友，不单独赴约，正是避免让顾博言误会。

研究生还没开始读，目标还没实现，她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而且顾博言这样的家世，和她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