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江妍月的怒火被陡然压下，化作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

有些真相一旦出口，就会摧毁勉强维持的平静，无论是顾屿舟的，还是她的。

她看着顾屿舟脸颊上的掌印，眼睫一颤，动了动干涩的唇：“你想多了。”

“毕竟跟在你身后跑了三年，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事到如今，这话中的真心和假意，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顾屿舟抿了抿唇：“所以你说结婚，是因为生气了，骗我的对吗？”

她不知道是累极了，还是因为发烧，眼尾带出脆弱的绯红。

江妍月转移话题：“好好休息吧，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顾屿舟抓着她的手，固执地追问：“你是不是骗我的？”

明明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开着，江妍月却觉得似乎冷意沁透血液。

最终，她点头，化作叹息：“是。”

不是结婚，而是从一开始，她就在骗他。

所答非问。

但顾屿舟却像是终于安心似的，脱了力。

看着他的眼眸渐渐阖上，江妍月悄无声息地抽出手，退出他的世界。

快要关上门前，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呢喃：“江妍月……”

她顿了一瞬，终究是没有回头。

她的解约手续已经彻底办完了，明天晚上她就会飞往三亚。

翌日阴雨绵绵，江妍月身着一身黑衣，来到她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站。

城郊墓园。

江妍月抱着一束爱人最爱的马蹄莲，撑着伞，一步步走向那个她闭着眼都能找到的位置。

走到墓碑前，沈以安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他穿着警服，笑容依旧温暖明亮。

江妍月想起婚礼前一周，沈以安也是穿着警服来找她的。

男人紧紧攥着她的手，脸上带着歉意：“队里在港城有紧急任务，月月，我一定在婚礼前赶回来……”

话没说完，沈以安就把她狠狠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后来的事，江妍月总不敢细想，却又总在这样的雨天里，被记忆狠狠拽回去。

最后的最后，沈以安在电话那头声音碎得像被揉烂的纸，气若游丝，却一遍遍地念“月月，我爱你”。

一声比一声轻，直到一切消失，只剩电流滋滋的空响。

而江妍月在千里外的他们的婚房里，流着泪呜咽，一遍遍地应“我也爱你”。

却再无人回应。

江妍月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将马蹄莲轻轻放下。

“以安，抱歉，这三年来，我好像……一直没做到你期望的样子。”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开始新生活了，在阳光明媚的海边。”

风雨裹挟着袭来，江妍月收回触摸冰凉墓碑的指尖。

没有他的城市，太冷了，她不喜欢。

江妍月低头吻了吻无名指的钻戒，就像过去无数次吻别那样。

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时，眼眸却撞见一道沉郁身影。

顾屿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不远处，脸色晦暗不明。

细雨在他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江妍月心脏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顾屿舟沉声道：“来找你，你助理说你在这里。”

江妍月快步上前拦住他，慌乱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膛：“找我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她竟不知道，是不想沈以安看见他，还是不想他知道沈以安。

顾屿舟声音有几分冷：“我听说你解约了？江妍月，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江妍月别开眼，盯着远处的松树，轻声道：“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一行。”

顾屿舟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那我呢？”

下一瞬，他目光越过江妍月身后，然后手上的伞猛然坠地。

雨水瞬间浇在他们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掉。

江妍月听见顾屿舟沙哑至极的声音：“爱人？”

她转头看去，不远处墓碑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上面刻的字迹清晰可见——

【爱人沈以安之墓，妻江妍月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