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推开公寓门时，只看见顾屿舟像雕像般，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顾屿舟仍然盯着地上的手机。

桌上的饭盒更是没有动过。

“顾哥”助理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您要的关于沈以安和江小姐的调查。”

他递过来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顾屿舟缓缓回过头，眼底是熬夜的红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指尖带着一点微颤，接过了那份“审判”的文件。

沈以安。

一个普通家庭出生，警校的优秀毕业生，最终因公殉职。

顾屿舟一行行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份调查报告所呈现的，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普通”。

这种“普通”，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骄傲上。

他，顾屿舟，坐拥名利，站在聚光灯下受万人追捧，却输给了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究竟输在哪里？

直到顾屿舟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猛地顿住。

这里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青涩的江妍月，她紧紧依偎在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身边。

照片里的江妍月，笑得眉眼弯弯，她的眼睛里面盛满的是爱意与全然的幸福。

那是一种顾屿舟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

在他面前，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局促和讨好，笑容也像是蒙着一层薄纱。

从未如此刻这般，光芒万丈，肆无忌惮。

这张照片，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精准地扎穿了他最后的防御。

顾屿舟抬起头，望向窗外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西装革履，却被一层化不开的阴郁笼罩。

再低头看看照片上那个一身警服，眉宇间带着正气的沈以安。

他将手紧紧按在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陌生的疼痛。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江妍月……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可悲的是，他醒悟得太晚。

更可悲的是，他曾经在她孤注一掷的“偏爱”下，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直到彻底碾碎。

……

几天后，一个私人会所的包间内，是顾屿舟的朋友们组的局。

然而，周围的喧嚣仿佛与他隔了一层玻璃。

顾屿舟只是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前晃动的是那刺眼合照。

“诶，屿舟。”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朋友凑过来。

“要我说，那个江妍月走了也好，现在总算清净了。”

另一个朋友脸色微变：“少说两句！”

那个人不以为然，反而提高了音量。

“怎么？要不是她靠着钱砸出来的路，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屿舟。”

“我看她这次说不好也是故意的。”

“砰——”

顾屿舟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

整个包间瞬间死寂，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的事。”顾屿舟的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骇人的压力。

“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了？”

说完，顾屿舟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留下包间面面相觑，尴尬无比的众人。

夜晚的凉风吹在顾屿舟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烦躁和钝痛。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习惯性点了那个号码，播了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像一盆水泼在了顾屿舟的脸上，让他彻底清醒。

无论他换了多少个号码，得到的都只有这一句冰冷的回应。

更别提所有的社交软件，她都彻底沉寂，像是人间蒸发。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等到助理过来接他，送他回了公寓。

顾屿舟靠着沙发，拿着一瓶烈酒，直接对着瓶口仰头灌下。

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奇异地带来一丝麻痹的快感。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伴随着江妍月曾经轻柔，如今听来却字字诛心的话语。

“屿舟，我们该回去了。”

是江妍月娇小的身体撑着他醉醺醺的样子。

“屿舟，你胃不好，别喝了，我替你喝吧？”

是江妍月端着白酒就一口闷的侧影。

“李姐，我这里走不开，麻烦你帮我推迟一下。”

是他生病了，江妍月熬夜守了一晚上还推迟了拍摄。

被骂了半个月耍大牌，而他，却什么都没做。

那些他曾经视为打扰，视为理所当然的关怀，原来都是他如今求而不得的温暖。

他亲手将一颗真心踩在脚下。

如今却要在这冰冷的废墟里，徒劳地寻找一丝过去的余温。

顾屿舟醉眼朦胧远处的景色，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悔恨。

“顾屿舟，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