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缝隙里唯一的光也没了。

我很渴，只能靠舔舐棺材壁上凝结的水珠缓解。

我学会小口小口的呼吸，尽量保持清醒。

深夜里响起了几声咳嗽。

“咳咳，月茹，孩子这么小，关在棺材里要出事了怎么办？”

是奶奶！奶奶很疼我的，她来救我了！

我用力用手指抠着棺材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奶奶的手，好像放在了棺材盖上。

快啊，奶奶，快救救我！

告诉他们，棺材被钉住了！

告诉爸爸妈妈，我没有闹脾气，没有不听话。

“妈！你知道我抱起小宝的时候，软趴趴的，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吗？小宝死得那么惨，谁去救救他呢！？”

妈妈哭得很伤心。

“大宝从小没吃过苦，他渴了饿了自己会爬出来吃饭的，如果他还有点良心，就该主动呆在里面赎罪，祈求小宝的灵魂能够安息！”

“放心吧，我特意交代了棺材先不上棺钉，何况他又不是猪，觉得闷自己就会推开透气的。”

“我只是想让他感受小宝死亡时的无助和恐惧，又不会要他的命。”

可是妈妈，你不知道的是，棺材已经被钉住了。

我也快被闷死了。

奶奶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还不如把他扔在庙里自生自灭，我们张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来了这么个灾星。”

我举起的手停住，然后无力地垂落。

灾星，造孽，自生自灭。

为什么。

所有人都变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我去死。

是不是我真的是灾星？

奶奶的手拿开了。

天更黑了，空气也更冷了。

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

我已经分不清了。

只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很虚弱。

我做了很多的梦。

梦里爸爸把我架在脖子上奔跑。

妈妈给我打着漂亮的领结。

他们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奶奶举着锅铲叮嘱我放学回家吃她做好的糖醋小丸子。

弟弟奶乎乎的小手摸着我的脸。

含糊不清地叫我“哥哥”。

我在梦里很开心，一直笑。

笑着笑着，醒来。

一片窒息的黑暗，还有身边已经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的弟弟。

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

如果可以，我宁愿睡死在梦里。

今天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

还有一个瞎眼的道士，爸爸妈妈对他很恭敬。

他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

老道士的吟唱声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趴在棺材壁上，从缝隙里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