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萧玦辞杀人的视线，我脑海空白了一瞬。

“什么？”

萧玦辞深沉地看着我，半晌，他冷冷甩开我，站直了身体。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身上鞭子留下的伤痕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攥紧了手忍着疼：“你为什么又擅自闯进我的宫殿？”

萧玦辞满目嘲讽：“我来看看长公主是怎么在害死那么多人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睡着的！”

“长公主真是好大的权势，随便找个替罪羊顶了罪，就能清清白白、毫发无伤地被放出天牢！”

闻言，我一怔，毫发无伤？

那些来对我用刑的人，不是萧玦辞派来的？

我没有说话，萧玦辞就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长公主下次再草芥人命，我一定会在皇帝救你之前，定你的罪！”

说完，萧玦辞拂袖而去。

我这才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呜咽，太疼了。

因为当年在拓跋被服过很多奇怪的药，所以只要我的身上有一点伤，骨头就会跟着疼。

不消片刻，我就冒了一身冷汗。

这时，又一道身影走进殿内。

我抬起头，对上孟聿礼含笑的嘴角：“长姐，你还好吗？”

他嘴上关心着，但眼中全是恶毒和算计。

我明白了一切：“林莞清的毒是你下的，也是你让人给我用刑的。”

孟聿礼顿了一瞬，随即嗤笑：“朕是皇帝，怎么会干这种事？”

“明明是朕帮你找到了下毒之人，洗清了你的罪名，将你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怎么长姐不感谢我，反而诬陷我？”

在孟聿礼杀死父皇，夺位登基之前，我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弟弟。

因为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就连长相也没遗传到父皇的半分，反而与他那个宫女母亲极为相似。

和宫女的那次意外，是父皇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我捂唇咳了两声，声音因为血腥气沙哑了几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我痛苦？”

“那托你的福，我如今已经生不如死，这还不够吗？”

孟聿礼慢慢收起了笑：“当然不够！你应该死在拓跋，连魂魄都别想回来！”

“孟扶楹，你是怎么做到如今还能这么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

“你以为他们还喊你一声长公主，你就还是当初尊贵的身份吗？”

“别做梦了！现在整个燕国最尊贵的人是我！”

他显露出最真实的恶意，眼神像毒蛇一般盯着我。

我嘲讽地笑起来：“是啊，你是整个燕国最尊贵的人。”

“所有看不起你、欺凌过你的人都被你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孟聿礼忽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少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都是被你们逼的！我母亲出身低微是我的错吗？我有选择吗？”

“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孩子，你们个个锦衣玉食，而我却要与狗抢食？你感受过那种被所有人厌恶的滋味吗？”

“你没有，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为你摘来。”

“我要你也尝尝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你永远都别想再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说完，他用力甩开我，大步离开。

我倒在看似华丽的床榻上，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之后的日子里，我都躺在寝宫里养伤，连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但我还是从宫女的嘴里听到了萧玦辞的消息。

比如为了清除林莞清体内的余毒，萧玦辞亲自跑到悬崖上去摘七心莲。

后来为了让林莞清开心，萧玦辞一掷千金，买下了一间首饰铺子。

她们又说，萧玦辞在上元节为林莞清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全京城的女子都挤到了长安街上，准备观看这一盛景。

闻言，我心里动了动。

去拓跋和亲之前，上元节是我每年最爱出宫闲逛的节日。

说不清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带着贴身婢女出了宫。

街上依旧热闹，玲琅满目的花灯铺了几条街。

我安静地走着，不多时就看见了萧玦辞和林莞清。

两人站在一个小摊前，林莞清明眸如水地缠着萧玦辞要花灯。

萧玦辞满眼宠溺，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就低头去看摊主的灯谜。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回到了五年前甚至更久远之前。

以前，萧玦辞也是这样陪着我逛花灯，帮我猜灯谜，赢花灯。

可如今，站在他身边的人再不可能是我了。

我仰头想将泪倒回去，却见无数的孔明灯飘起，照亮了夜空。

路人艳慕声四起。

“这就是萧将军为林小姐准备的惊喜？真浪漫，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夫君……”

我愣在原地，眼泪再不受控制，汹涌落下。

长明万盏，手植银河，这明明是萧玦辞曾经答应我的。

他说：“阿楹，将来有一日，我一定会为你放满天的花灯祈福，愿君永年！”

他怎么能给了别人？

心脏像是塌陷了一块，痛得我窒息。

这时，那些孔明灯忽然洋洋洒洒地落下了许多纸张。

我的宫女捡起一张，刚看了两行就脸色大变。

“长公主！这……”

我不接地接过那纸张，瞬间如坠冰窖。

“大燕长公主，千人骑，万人踏，逍遥快活，当真滋味！”

纸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在拓跋与多少人同眠过一张睡榻的事迹。